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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烟火

39℃ 【1】


大概是杀手和医生的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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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些宁躺在病床上看着白得刺眼的天花板,在心底计算着这一趟又让她健康活泼的身体折损了多少年的使用寿命。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从她的鼻腔往脑门上涌,惹得人一阵一阵的难受。

 

本来就是把命系在悬崖边上,能全身而退才是每天烧高香都不一定求得来的事情,可刘些宁最近挂彩的次数确实也太多了一点。

 

希林在旁边一声不吭地削苹果,刘些宁自然也知道是因为刚出任务回来的nene就得过去给自己收拾烂摊子,面前的臭屁小孩儿不高兴了。所以在nene的靴子哐哐哐地砸到自己病房门口之前,她就主动拿过希林手里削了一半的苹果并且挑挑眉,示意坐着的人可以从烫屁股的凳子上离开往外面跑了。

 

虽说靠着这么多年勤勤恳恳锻炼出来的有力臂膀躲过了废掉一条胳膊的风险,可实打实地捱了一铁棍现在也基本也动弹不得。刘些宁尴尬地看着还连着皮的苹果,放下也不是直接吃也不是,最后还是费劲把腰转了九十度才把它放回了桌上。

 

 

“哎哟我的祖宗你怎么又来了。”

头都懒得回就知道这个故意讲话破音的人是谁,刘些宁砰的一下把头砸回枕头上,“王艺瑾我们俩感情就比纸都薄呗!”

被吐槽的人往旁边让了一下脸上抿出两个浅窝,“行啦行啦你别动啊我给你再检查一下。”

 

刘些宁背对着她撅着嘴,却微微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草木味道。想着是后面的人可能换了香水,也没多虑。然而病号服被掀开,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抚上自己后背的时候,刘些宁的脑海里警铃大作。

 

时刻紧绷着神经的她太熟悉身边每一个人靠近自己时的感觉,这只手不是王艺瑾的。

她条件反射地迅速翻过身往贴近窗户的地方靠,眼睛里泛着危险的光。

 

可能被这突然的大动作惊吓到,对面棕灰长卷发的白皙女孩子脸上写满了茫然,用潮湿的眼睛疑惑地望着自己。

 

“哎哟你干嘛你属猫的吗非得上窜下跳???”

自己也搞不清楚状况的刘些宁被王艺瑾拽过来按回枕头上,“你再动一下试试???你信不信我当场给你整成个八级残废???”

刘些宁还想吚吚呜呜挣扎两下,就听见了王艺瑾幽幽的声音,“艺洋你接着给她看一下。”

 

确认了不是有威胁的人,就放松了力气乖乖趴在床上。站着的女孩子仔细地查看了她身上每一处的伤痕,对方头发擦过自己肩膀的时候,刘些宁闻见了更浓郁的青草味道。

 

其实是浑身疼痛的,刚刚突然的发力也牵动了不少留有淤青伤口的地方,刘些宁就这么趴着不动。

王艺瑾和小医生在床边说着什么,刚刚折腾得太慌乱,刘些宁并没有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可脖子实在转不过去了,她就只能瞥见小医生的手腕一动一动的。

 

声音停下以后王艺瑾帮着刘些宁翻了个身,然后嘱咐了她几句就离开了。

病房的门合上之前,刘些宁看到那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子转过身来指了一下桌子。

 

刘些宁撅起下巴往上面看,看见一个削好了的苹果放在干净的纸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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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艺洋整理好桌子上铺满了的病例和资料,规规整整地打扫了门诊室的每一处,准备脱下白大褂回家。

王艺瑾就是这个时候从门口探出个脑袋的。

 

徐艺洋来这家医院不算久,她也知道这是家从任何意义上来讲,都很复杂的医院。本以为在这种环境下工作自己敏感的神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却意外的并无特别之处。

徐艺洋个性谨慎而细微,再加上本身不是个好奇心强烈的人,便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怎么了艺瑾?”

 

王艺瑾是她来这个医院的时候,最先接触到的几个人之一,徐艺洋也知道她负责接待一些需要特殊保密处理的伤患。

虽然也算是技术数一数二的,但王艺瑾很少让徐艺洋出诊她的病人,毕竟沾了关系就随时可能会被满天看不见的乌云包围。

徐艺洋是感激她的。

 

所以当王艺瑾提出由自己负责这个女孩子时,徐艺洋有些不解。可本身也是个内心柔软的人,她看着王艺瑾诚恳的眼神,应下了这个要求。

 

 

被带去检查病人的时候,徐艺洋是有些惊讶的。

 

她确实不太能把面前这个面容姣好身材也并不高大的女孩子,和那些提及这个灰色行业就不难想象到的画面联系起来。所以揭开对方后背的衣服时,她看着上面的旧痕新伤手指战栗了一下。

 

她想可能是把对方的伤口弄痛了,所以才突然缩起身体往另一个角落挤。

 

徐艺洋找到这个女孩子的住院记录,离开医院时抬眼看了看那间病房,然后微微抿了抿唇缓慢地融入车流中。

 

 

刘些宁。

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换了睡衣的徐艺洋端着一杯热牛奶窝在客厅的地毯上,从牛皮袋中抽出来纸张仔细看。研究了半天,最后只想感叹一句病史过于丰富了。

大多都是新伤旧伤搅和在一起,而最近越来越频繁的入院次数应该也是因为之前积攒的裂痕都开始慢慢显现。

如果是她的普通病人,哪怕是心软事事亲为的徐医生,也会选择用几个护士来抵消自己可能需要过分消耗的心力,可这位毕竟是不一样的。

 

会更忙了。

陷入睡眠之前徐艺洋迷迷糊糊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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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仗着自己福大命大的刘姐,也认真地意识到了恢复速度大不如前这件事情。希林在电话里说老板把自己的任务都尽量交给了其他分队,等她好一些了再详谈。

 

刘些宁盯着外面被太阳映得亮堂堂的天出了神。

 

她在灯红酒绿的夜里摸索了许多年,却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无法安心沉睡。

 

那年异乡的寂寞和迷惘消耗着她的灵魂,大雨也冲刷不掉她的无助和失魂落魄,是老板在街上遇见了眼神空洞的她。

 

这确实也是一个合适的选择。她天生就懂得如何俘获人心。

 

迷失于黑暗的孩子不惧怕陷进更深的阴霾。

 

于是她在夜夜笙歌的人群中游走,在每个暧昧不明的夜晚里撩拨空气,然后冷漠地踏碎来人不加遮掩的欲望。

 

但是她好像有些乏了。

 

刚回国的那几年她拼命渴求,报复性地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想要撕裂以前那些被藤蔓攀附透不过气的时光,可换来的好像只有更多漫无边际的寒冷。

人群不能令她多停留一分,主动的热情也快蒸发成雾气。

 

她还是像透黑透黑的夜里挂着的那轮月亮。

 

刘些宁忘记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突然就松掉了手里那些勒出血也不愿放开的东西。

 

追的都是天光。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明白她不能再是游刃有余地藏在影子下的那个人。

可不做这些她能做什么呢,刘些宁没有答案,到不了终点亦寻不着归途。

所以她仍旧一声不吭义无反顾地去往每一个地方。

 

 

徐艺洋提着早餐轻轻开门,正好看见刘些宁望着窗外发呆的侧脸。

她想刘些宁一定是一个从外冷到内的人。和自己不一样,捏碎看似冷漠的外表里面都是些软绵绵的东西。

徐艺洋不怎么会和别人交往,特别是在需要自己主导性地推进关系时。想到这里她的眼睛又眨得有点有气无力。她转过身看见擦得发亮的墙砖上倒映着自己的影子,穿着整洁的白大褂。

 

加油啊加油啊徐艺洋。

 

“小医生?”

徐艺洋愣住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病床上靠着笑眯眯的人是在叫自己。

她把早餐放在桌子上,然后拿了一个凳子在床边坐下,“刘小姐你好,我叫徐艺洋,是负责你后续一切治疗的医生。”

“我知道哟~艺瑾今早和我说过了。”

 

刘些宁的黑色长发披散下来,脸上却依旧没什么血气眼眶也半垂着,徐艺洋想可能她还需要更多的休息,就把早餐放到刘些宁手上然后离开了。

 

“咦你早饭吃糯米鸡吗?”

王艺瑾端着一杯豆浆呼呼呼地吹气,看着徐艺洋不急不缓地拆开被一层一层包裹着的食物。

其实是因为楼下的包子铺里自己喜欢的口味正好只剩下最后两个,她带给了刘些宁,不然大早上吃这个徐艺洋也觉得有点噎得慌了。

王艺瑾走过来蹭了一口,砸吧砸吧嘴,“些宁最喜欢吃这个了。”

徐艺洋抬了一下眼眸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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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开需要仔细研究刘些宁的病情制定最快治疗方案之外,徐艺洋本身就是医院里最忙碌的几位医生之一。温软的个性和精湛的技术已经让不少人慕名而来,何况又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一整个上午没有歇息过,翻开的病例就停留在第二页然后就被搁置到一边没了动静。午休时间之前送走最后一位病人,徐艺洋瘫在转椅上想自己需要调整一下出诊计划了。

 

最近天气格外的好,浸了露水的草地被暖洋洋的一晒,裹着青草和花香味道的空气就往四周弥漫。她低下头想了一下,然后抬腿往病房的方向走。

 

不得不说,刘些宁就算现在是个姿势僵硬的病人,也挡不住她在没什么生气的氛围里散发魅力。

为了尽快恢复,刘些宁每天午休吃完饭都会在外面来回走动。

徐艺洋在走廊的尽头靠着墙壁,看她和这个熟络地拍肩膀,又和那位亲密地聊聊天,心想也许她并不是朵高岭之花像看起来的那样。

 

事实也确实如此。

徐艺洋并没有为如何与这位病人友好相处苦恼太多,因为对方总会在自己开口之前先笑着叫自己的名字。

 

偶尔会有两个穿着黑色工装的女孩子过来看她,浅栗发色的那个长了一张可爱的脸,会双手合十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和自己打招呼,另一个卷发女孩看上去酷酷的,更多的时候就靠着墙不怎么说话。

 

转过身的刘些宁看见徐艺洋站在不远的地方,她慢慢挪动脚步往那边走,本来一动不动的人立马站直身体迈腿过来了。

刘些宁走路还费些力气,徐艺洋就撑住她的胳膊然后自己减小了步幅往前走。

 

 

徐艺洋总会在晚饭之前过来给刘些宁例行检查,然后低着头思考一会儿再告知她具体情况和接下来的安排。幸好外伤居多,虽有些日积月累的伤口但也算在徐艺洋的控制范围内慢慢好转。

 

刘些宁喜欢絮絮叨叨的跟她讲话。

跟她分享从谁谁谁那里听来的八卦传闻,跟她吐槽医院的饭菜让人无端生出减肥的错觉。

这个女孩子似乎总能把这里本该烦闷无趣的生活揪出来染了色彩再分享给自己。只是她还是憔悴得厉害,藏着笑意的眼睛也盖不住底下泛出来的疲惫。徐艺洋问起还有什么地方不适,对方也只是眨眨眼睛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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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少了白天自己的问诊人数,徐艺洋主动提出了增加夜里值班的安排。

王艺瑾倒总在深夜的时候穿梭在医院的各个走廊,她通常晚上反而更忙。

徐艺洋窝在休息室的椅子上眯了一会儿,起身往外面走。夜晚的医院看上去惨白得有点不近人情,白炽灯的影子在瓷砖上泛着光,冷冰冰的。

 

不让好人入地狱,不给凶手判死刑。

开满鲜花的地方也有着近乎腐烂的土壤。

 

胆子并没有很大,每次转过身看到黑压压的人走进来,还有几个带着一眼就能明白的非正常伤口,她都容易有些心悸。

王艺瑾在一次风急火燎路过的时候看到了小鹿一样受到惊吓的徐艺洋乖乖地站在旁边。她没忍住笑了出来同时一把揪起身旁那个脸上几道疤腰部以下快血肉模糊的人进了急诊室,“艺洋你就去查查病房然后看看些宁吧,这边我来就好了。”

 

她突然有些庆幸第一次见到刘些宁时不是这么的胆战心惊。

 

 

等到徐艺洋一一确认完病人情况已经是深夜了,她走到门口,刘些宁仍旧是盯着窗外一如既往。

这个女孩子孤身一人时背影总是格外的寂寞。

徐艺洋心想。

 

“白天看太阳晚上看月亮吗刘些宁。”

 

被喊了名字的人呆呆地张着嘴把脸转了过来,刘些宁看见门口的徐艺洋线条柔软的嘴唇向上勾了一下。

 

“哎呀~你怎么过来了嘛。”

又破音了。

 

刘些宁在认识徐艺洋没几天的时候,就抽丝剥茧地发现了这个看上去冷冷淡淡的女孩子内里水一般清澈透亮的灵魂。她颇有兴趣的引导着这一段关系,然后更为深刻的感受到名为徐艺洋的惊喜。

 

“值夜班,你怎么还不睡呀。”

徐艺洋讲话时字与字之间的间隔总是拉得有些长还夹着几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再加上一双永远湿漉漉的眼睛,就差把人畜无害这四个字明晃晃地挂在脑门上。

 

“睡不太着嘛。”

刘些宁看见走进来的人挑了眉往病房的每个角落仔仔细细地看,然后脸上突然冒出来调戏的神色,“你不会怕黑吧刘些宁?”

几乎没有停顿一秒就一巴掌拍了过去,“谁怕黑!”

徐艺洋就皱着鼻子笑,然后把半躺着的人按下去掖好被子,“休息好了病才能好得快。”

 

刘些宁看着徐艺洋在病床旁的凳子上坐定没有离开的意思,清亮的眼眸里盛满了疑惑。对方只是微微张口轻声说了句晚安,然后拿着阅读器安安静静地看了起来。刘些宁想这个对专业过分认真的小医生可能要把自己当成实验对象观察一晚上了,于是叹了气闭上眼。

 

她害怕满眼的漆黑。

刚回国的那一年她被安排去处理一个十分复杂的任务,途中才发现被人下了套,失去了和来接应的希林她们的联络,在迷药彻底吞噬意识之前她拼死逃了出来。满身的血腥味也不能令她清醒一点,终于在飘散着恶臭和腐烂味道的水管后面陷入昏迷,连带着恐惧一同席卷了她从今往后的梦境。

 

 

自己毫无规律又急促不安的呼吸是怎么平复的呢。

第二天醒来的刘些宁看见桌子上面冒着热气的糯米鸡,还没来得及疑惑就诧异地发现昨夜竟睡得安稳,她揉着脑袋想揪出来原因,最后只记起了雾茫茫的夜里似乎有人在她耳边轻哼着忽远忽近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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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已经不如从前,刘些宁的恢复速度也比一般人快了许多,她和老板联系了后续的安排就开始无聊地望着门外。

 

自那天以后徐艺洋每个在医院的夜晚都会过来陪伴自己。

是陪伴吗?

刘些宁也不知道,她们从未提及过这样做的原因,睁眼时也不会见到穿着白大褂的身影。

她知道的是徐艺洋身上总是带着的不突兀的青草味道,知道的是她偶尔看书会带一副正经得不得了的方框眼镜,知道的是这个轮廓柔软的小医生总能接纳她有时连自己都觉得浓烈得过分了的热情。

可徐艺洋没说起她是为何而来,自己也就不问她什么时候离去。

 

每天面对着一样的景色确实有些腻味了,这应该是刘些宁在医院待得最久的一次。其实也没有很久,只是大部分时候她都在还没有恢复好的情况下就又赶去了下一个地方。

刘些宁换了一身衣服,懒得化妆,就拿了一个帽子戴上还捂了口罩,只留了两个眼睛露在外面。

 

 

徐艺洋已经看了好几眼门外那个遮挡得严严实实有些奇怪的人了。

她关上门问诊的时候,就透过磨砂玻璃看到那人似乎贴了过来往里面看。开门拿资料时,又看到她低着头在旁边的椅子上玩手机。

 

昨天半夜刚睡下就被值班护士匆匆忙忙地从休息室喊起去处理一个突发情况的病人,硬是折腾到了天明,刚好今天早上也要出诊,本来就看上去没什么力气的徐艺洋更无精打采了一些。

耐着性子检查完最后一位病人,徐艺洋揉着太阳穴往外面走,“孙老师我扛不住了,赶紧开车过来送我回家。”

 

 

挂了电话回头的时候,她看见那个一直在外面的人从自己的背后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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